米瑟里奥斯,铜须的遗产

坐井观天
WOW/OW/聊天打屁
鬼灭炼右

头像@岛田安夏

【OW/岛田兄弟】青行·二

第一章点此,进行了一些bug修正~


*原创人物有
*阴阳师+鬼怪paro,半架空,情节与游戏设定基本不同,私设满载,连载途中可能一直会删文修改
*历史、宗教和药理方面bug极多,瞎几把乱写的不要介意×
*一直忘说了,这里私设中铃鹿御前是安吉拉,伯劳大姐是安娜(本来是天狗,因为某事被斩掉了一只翅膀,化做比丘尼住在京都施药为生,也因此认识了莱耶斯和莫里森,女儿法拉则留在箱根怼人类),不过这都是与本篇无甚关联的背景故事了,有兴趣可以看纵三山压五岳,霹雳无敌帅的肝哥做的人设:人设点此


他听到了铃声。

视野间笼罩着一层乳白色,明亮的光刺痛了他的双眼。随着铃声的节奏摇篮缓缓摇动着,女人低着头,小声哼着一首轻柔哀婉的曲子,长发低端垂在自己的鼻尖上,酥酥麻麻的,像冰一样冷。

葬我于伊吹山下,永不能忘,永不能忘。

葬我于伊吹山下,望我故乡,故乡渺然。*

阳光刺得眼睛直流泪,他胸腔一热,终于忍不住张开嘴,开始嚎啕大哭起来。女人连忙放下神乐铃,因连日劳心劳力而消瘦的手指抚摸着他的面颊,“乖……乖……别哭了……”

“母亲大人!”

摇篮外传来孩童清脆的呼唤,随后是一阵啪嗒啪嗒轻快的脚步声。孩子欢呼着冲进她的怀中,女性抚摸着他的头顶,疲惫的音调里第一次带上了喜悦的润泽:“又长高了呢,有好好吃饭吗?最近要听话,不要惹父亲生气,注意多穿些衣服,着凉了可就……”

“母亲大人,”孩子打断了她,“为什么父亲大人不把您接上山,却让您和弟弟一起住在神社里呢?我平时很……很想念您……”

像是觉得作为男子汉这么依恋母亲不好意思,孩子声音越来越低,有些羞赧地紧紧揪着衣角。巫女眉目一滞,努力挤出一个微笑,“半藏,来看看弟弟吧?你一来他就不哭了呢。”

“啊,好,好的!”此时他的兄长比摇篮也高不了多少,孩子趴在摇篮边,踮起脚,眼睛睁得大大的,脸上的表情像是看着什么举世无匹的珍宝:“母亲,他的脸好圆啊……戳起来软绵绵的,好像水馒头……”

“好了,半藏,不要再捉弄弟弟啦。”

“之前听到不是妹妹,本来还有些失望得,”小半藏脸上洋溢着开心的微笑,任由弟弟正握住他的手指啜啊啜,“不过现在看来弟弟也挺不错的啦……他会长成父亲大人那样高大厉害的男子汉,还是母亲大人这样好看的人呢?”

“呵呵,嘴巴还是这么甜,是不是又想让我下山给你去买玩具了?”

太阳暖洋洋的,哥哥沾着汗水的发梢在他左耳朵上挠啊挠,额前的小小突起阵阵发痒,他不由得咯咯地笑起来。眼睛不再刺痛,呼吸起来口鼻间尽是阳光的味道,母亲坐在他们身边,轻轻摇着神乐铃,继续哼着那首未完的歌。

——他突然记起来,自己再度听到这首歌的时候,已经是在母亲的葬礼上了。


源氏睁开眼睛。窗外熹微的晨光透过层层薄雾,再度照拂在整座村庄之上。麦克雷靠墙坐着不知在鼓捣些啥,小六在他身边探头探脑,左顾右盼。

“小鬼离远点,这里面可都是火药,伤到人可就麻烦了。”

“哈?什么火药,别骗我了,虚无僧不就是游方卖药的吗?”

“你这……”

“所以你为啥要往里面塞艾绒呀?”

“你要是对我也用敬语,我就告诉你。”

“啧,小气鬼!”

……

由于一时的疏忽,三人同行的约定打了水漂。为了赶上右府家女公子的诞辰,商队只好铤而走险取道琵琶湖大蛇洞窟边的小路,祛除瘴气的药包却还留在麦克雷怀里,哪怕已经解约,他也只好一边匆忙地系上草鞋的绑带,一边不住道歉:“事关人命,只能先对不起你了。”

“你还会做这个?是伯劳大姐教的吧?你师傅又要埋怨你只听她的话了,”源氏往头上绑着头巾,“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关所,快去追吧,不用担心这边的事。”

异邦人点点头,将巨大的天盖扣上脑袋,“顺便昨天你问我的那味药,我觉得八九不离十,是你猜的那种不假。”他一路小跑出门,叮叮咣咣之声不绝于耳,再次听到回应时人已经在几十步之外:“我把人送到渡口就回来找你们,记得不要轻举妄动!”

直至虚无僧的背影的背影消失,源氏将长刀挂回腰间,伸了个懒腰,“好嘞,那我也出发吧。”

小六一怔,“什……啊,也带我去吧!”

“他不是说了不要轻举妄动吗?”

“那明明是在告诫您吧!”少年一脸不要把我当小鬼骗的表情,“我听到昨晚你们说的话了,您是打算进山去寻找鬼的踪迹对吧?那更应该让我一起去,毕竟姐姐被他们——”

“小六,你听我说。”被武士突然严肃起来的神色打断,小六呆呆地望着他,“我虽然说过你姐姐应该还没有死,但以我们俩,哪怕加上杰西的力量,也不一定真的能够寻找到她的踪迹,她或许已经去了很远、很远的地方哪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又或者,即使找到了她,她也可能不是你过去见到的那个样子了,那时候你要怎么办呢?”

面上的热情之火被雪水浇熄,少年握着拳,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沮丧神色,就在源氏以为他要跳起来说自己大骗子的时候,少年吐了一口气,重新仰起头。

“我……我明白的。村里那么多人都死了,哪怕姐姐没事,大概也不会好过……武士大人能够帮我,我已经很知足了。可是……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可是只要我俩都还活着,总有一天,是能够再见面的吧?”

“……一定会见到的吧。”

“您说什么?”

“我说,我改变主意了,”源氏摇摇头,嘴边似乎带着一抹稍弯的弧度,“我们一起……等等,那是什么?又是他落下的吗,还真是冒失啊。”

顺着源氏手指的方向麦克雷的尺八正孤零零地躺在灶台边,小六恍然“啊,真的……需要我去追他吗?”

“算了,反正之后还会见面,到那时再交还吧,给方圆十里的鸟兽留条活路,”源氏将尺八揣进怀里,戴上涂笠,“走吧!只要记住一点,千万不要离我太远!”


于是乎两人沿着山道,向深处一路行进。大约是畏惧流传多年鬼的传说,人们从不敢深入太远,山路稀稀疏疏、被杂草掩了大半,有时甚至需要挥刀砍出一条路来。日头已经升了起来,散发的热量炙烤着两人的脊背,翠绿的林木枝叶沙沙作响,蝉鸣虫响连绵起伏,正是夏日山野应有的模样,昨夜肆虐跋扈的恶鬼仿佛隐藏到了九霄云外。

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,小六擦了把额上的汗,千百个疑问堵在他的喉咙里,他终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,吐出口的却是不太相干的问题:“武士大人,杰……麦克雷先生并不是和尚吧,为什么打扮成那副样子?”

“他毕竟是异邦人,穿成那样比较方便吧。”源氏伸手拽住小六的胳膊,将他拉上去。

“还有,您之前说要去龙神神社?我记得在我小的时候那儿就已经废弃了啊。”很早之前那里就成为了他和姐姐喜欢的冒险场,他们摇晃着着发霉的注连绳,骑在长出青苔的雕塑上,爬上被雨水冲刷得滑溜溜的鸟居……

“我到神社去,是为了拜祭某个人。”年轻的武士笑了笑,眼神却像是飘到了很远之外,“小六,你现在最想问的,恐怕是我们究竟是要去哪儿,以及我为什么如此肯定菖蒲没有死吧?”

被看穿了心事的少年紧张地握紧了拳,下意识点了点头。

“——因为现在伊吹山上,根本就没有鬼。”

小脚趾蹭一下撞到树根,差点被绊了个狗啃泥,可他完全没有心思喊痛了,“什什什什什什么???您,您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林间回声惊起了一小群竹雀,扑棱棱飞向天空。

“就是这个意思。伊吹山的鬼在几年前已经被左近卫少将——虽然现在已经是大将*了——歼灭殆尽,再也无法作乱了。”

“可可可……可那些逼着我们上供的……”

“那些都是人类啊。在身上擦上些颜料,戴上木头磨成的假角,围着虎皮,趁着夜色行动、不暴露在阳光之下,再故意散播些流言,就能让大家传得绘声绘色,乖乖交出供品啦。你还记得我们昨天看到的狼牙棒吗?恐怕是天气太热,颜料都沾上去了啊。”

昨天在“鬼”营地探寻的一幕幕在小六心头浮现起来,他大张着嘴,源氏继续往下说,“昨天那营地里,锅子里不是你想象的人肉,剩下的都是些兔子和野狗的骨头渣。营地附近的粪便和脚印,也全都是人留下的。”

确实,小时候遭遇的那场袭击完全没有预警,冲下山鬼们一心只求杀戮,无法交流,更不像是用食物、酒和金银就可以打发。可是……

“可是他们真杀了很多人啊!雨屋一家,阿铃一家……而且不只是杀,他们还被……”想到那不忍卒闻的惨状,阵阵寒意在小六的脊背上奔窜。

“那些事情,人也可以办到。再说,对你们的哀求不管不顾的代官,把你姐姐推去当祭品的长老,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?”

小六目瞪口呆。震惊的情绪与颠覆的常识混在一处,仿佛一团咕嘟咕嘟、不断冒泡的沸腾泥浆,某个越来越清晰的事实却如同缠在海草里的浮木,翻滚着要浮上水面。他不知该说什么好,脸涨得通红,结结巴巴地憋出一句话:“如果他们不吃人的话……那他们抓走菖蒲姐,还有村子里其他的女孩子,是要干什么呢?”

食物、酒或者金银都还好说,如果不是贪图少女细嫩的鲜肉,如果不想把她们推进大锅熬煮,那这些“鬼”到底是想要干什么?

从未丧失光芒的灰瞳中泛起一层少见的阴霾,青年武士沉默了一会儿,换了个话题:“你再仔细想想,小六,辰平,袈裟吉,这些名字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?”

“印象?”少年疑惑地低下头,苦苦思索着。脚下接触的地面变得越来越硬,到最后已经变成了经过整齐切割的石板,他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四周景色的变化,直到什么东西如一道炸雷在耳边惊响。

“啊!我想起来了!都是关所里张贴的通缉令上的名字,对不对!我听别人说他们都是强盗,在诸国到处犯案!”

明白了吗?这群人不过是一伙强盗、亡命之徒和骗子汇聚而成的山贼,扮成鬼的样子烧杀抢掠,平时就藏在山里。”武士仰起头,看向被繁枝和茂叶切割成许多块的湛蓝青空,“说到底,伊吹山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残忍无情啊。”

“麦克雷先生知道这件事吗?”

“他知道,昨晚我们两人一直在商量的就是这事。要真是鬼的话,我可不敢把你带上山。”武士脸上的苦笑一闪即逝,声音慢慢低沉下去,“毕竟鬼是不会逃走的,他们可是只要闻到血腥味,无论如何也要厮杀至死的存在啊。”

小六擦了把额上的汗,终于闭上了由于吃惊而张得大开的嘴,他犹豫了半晌,“对……对了,还有最后一个问题,请您不要见怪,我一直很奇怪,昨天您是怎么找到我的?”

“是因为这把刀。”

源氏将短刀从怀里取出,托在掌心中。本来暗沉的刀鞘在阳光的直射之下居然熠熠生辉起来,一层一层的鳞状纹路绽放出金色的边线,小六愕然抬头,夏日晨间灿然的阳光中像是在那人掌心堆积,飞舞的尘屑和线条越来越亮、越转越快,直至堆积成一座金光灿灿的浮屠,在透彻耳膜的吟啸之下,一条金色的神灵从塔之上腾跃而起,向天空直冲过去。

将他从幻觉中唤醒的是源氏的解释:“我和这把刀有些因缘,无论隔着多远,我都能感应到它的位置,哪怕你带着他走到海那头,我也能寻到你的踪迹。”龙已经消失不见,短刀恢复了不起眼的形状,源氏抓起正目瞪口呆的少年的手,将刀塞进他手里,“拿着,接下来大概就没这么安全了,记得保护自己。”

“不,不,这怎么行!这是您很重要的东西吧?我不能……”

“拿着吧,毕竟是我带你过来的,最起码得护住你的小命啊。”年轻人用异邦人的方式耸了耸肩,面上虽然笑着,手却按到了左腰的刀柄上。“小六,我们到了。”

少年讶然抬头,水声轰隆,屋檐的阴影覆上他的额头。他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,石阶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建筑,通体铁灰,与其说是傍山而建不如说是陷在山腹之中,巨大的山门虚掩着,望进去一片黑洞洞,门两边立着四座古沉的石灯笼,再外侧是两尊巨大的雕像,一人持棒一人持斧,种种布置装饰与山下的佛寺没有什么差别。

名碑竖在东边,另一侧就是那个曾经在故事中出现的鬼毒川上游,败者陨落的华壶瀑布。

“武……武士大人,这是什么地方?”

凉风席卷而来,群山间林海如波涛般翻覆,绿树纷纷伸出枝叶,将粗糙如鳞片屋瓦温柔地裹入怀中,屋檐边的铃铛发出沉重的闷响。而小六却借着垂落下来的几丝阳光,看清了那两尊雕像的模样,它们巨齿弯曲,眼球突出,颊肉高高鼓起,头上尖角锋利如锥。

“这里曾是我的家。”武士抚摸着碑上镌刻的两个字,声音轻柔,仿若山风。


两扇厚重的门被武士一齐推开,荡起一大股随风飘散的尘埃。青行寺同样空置多年,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灰尘和腥味交织的厚重气味,但它的梁柱不会被虫蛀得千疮百孔,潮湿的瓦片缝隙里也不会冒出一簇簇茅草。

这座建筑从房梁到地面,乃至正在摇晃的檐铃,都是由石头筑成的。

主殿门槛很高,占地也很大,从门口往前走了三十来步还未能触到对面,正中央矗立着一尊沉在阴影中的高大雕塑。源氏走走停停,偶尔驻步,用目光一遍又一遍地勾勒着这里的每一扇窗、每一块石砖和每一寸地面,嘴唇不出声地蠕动着。

“……我不……”他的声音细小,像是只能让自己听到。

小六努力让自己不去听,也不去辨认那座雕塑究竟是什么,燥热和阴冷两种感觉同时袭击着他,好没过一会就听到了源氏的招呼:“来,看这里!”

他连忙跑过去。角落里虽然空无一物,但许多地方都洒落着零碎的白米,小段小段的稻草,灰尘被抹得乱七八糟,仔细辨认下还是能看出几个足印,方向通往殿后的小门。

“还没被老鼠吃掉,恐怕也是刚挪走不久。”源氏捡起一粒米捏了捏,再拎起小袖下摆小心翼翼地查看那些脚印,“有个脚印偏小……跟我来!”

“啊,是!”两人连忙从殿后的小门离开,踏上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。小路将他们引向一座院落,比起佛寺这里则像是普通人家居住之地,石制的桌台上布满了苔迹,浑浊的水塘发出阵阵腥臭——不知为何,这座庭院无论是石桥,灯笼,还是建筑物本身,处处都散发着一股古怪的粗糙感,与有钱人家中那些修剪精致的草木相比,仿佛是另个国度的造物。

源氏轻车熟路地拨开杂草,带着他向深处走去。空气越发粘稠,腥膻的味道在他们身边缓缓流动着。不久另一座石头的偏殿出现在他们面前,这座建筑物没有窗户,显得更加阴沉,挂满老藤的树在路的两侧越升越高,枯干的枝条在穹顶拧结,如层层魔手织成的一张大网,仿佛将阳光都阻隔在外。

“害怕吗?”身边的武士突然问道。

小六咽了一口唾沫,手中的短刀攥得死紧,“不……不害怕。”

源氏笑了笑,单手抬起门栓,推开看似重逾千斤的石门。殿内仍旧空无一人,布置和风格与主殿类似,虽然在面积上小了许多,殿中间耸起一处高高的凸起,黑乎乎地看不真切。

然而这里最诡异的地方来自上方。包围他们的四面石壁以人力开凿出深浅不一的凹槽,有些槽中横躺着腐朽的牌位,有些只余被烛泪盖满的的烛台,有些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惨白的碎片,这些凹槽层层叠叠直垒到最高处,仿佛无数只镶嵌在壁上的眼睛。

脑中某个念头如闪电般劈过,他突然明白了这座建筑的作用。

“我不后悔。”源氏轻声说。

这里是在十年前死于人类之手的,伊吹山百鬼的墓穴。


“您就是那位青鬼,对不对?”

到了这时候小六反而不再吃惊了,虽然他的语调中还压着止不住的颤栗,脑海里的疑问争先恐后地冒出来:“他们说您是因为和哥哥抢夺鬼王的位置才被杀的,是真的吗?您真是为了复仇,才投奔莫里森大将的么?鬼不是刀枪不入吗,到底是怎么被打败的?您是怎么认识麦克雷先生的?他是人类吗?”

源氏没有回答。他环顾了一周,“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,小六,你姐姐和其他人应该被送到这里过,只是已经被人带走了,或许是昨天晚上的袭击让他们紧张起来……”

“还有,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开始袭击人类,放火烧光山下的村子?”他忍不住激动地往前跨了一步,直到把这个冒犯的问题大喊出口后,才惊觉此番举动有多么愚蠢——源氏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啊,在那场暴行之前他就已经……

然而少年最渴望知道的问题仍被死死地压在心底,一个字都不敢说。

你现在,究竟是死是活?

石壁上的无数只眼睛沉默地注视着他们。源氏转过头来,嘴角的弧度像是倒映在琵琶湖上的残月:“我们并不是神,自然也有弱点。不过当时他们最重要的败因,还是太过傲……”

门外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。武士长刀立刻出鞘,将少年护在身后,见没人进来立即转换成攻势,足尖一点,向唯一的出口飞掠而去,带起的锋刃迅如闪电,在昏暗的殿中绽放出光芒——

下一个瞬间,武士的身躯在门口颓然歪倒,重重地摔在地上,刀也从手中弹飞。这变化来得太快,小六惊得僵直在地、甚至来不及拔出自己的武器,一大堆黄澄澄的东西从门缝间掉落,骨碌碌地滚到小六身边。

豆子……?

没空想太多,小六急忙冲过去,扶起武士的身躯,拍掉他衣服上散落的黄豆。与此同时随着“嗨呀!用力!”的大喊,石门吱呀吱呀响着,源氏像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,他虚弱地抓着小六的手臂,嘴中挤出断断续续的句子:“用刀……卡住门缝……绝不能……”

小六连忙站起来,想向那把长刀奔去,可实在掉得太远,等到他终于想起那把短刀时,门栓已经砸入锁扣、发出一声闷响,沉重的石门被人从外面推合,最后一丝缝隙也消失无踪。

武士苦笑着摇了摇头。门外人似乎是爬上了屋顶,他们呼喝着,掀开瓦片,连续不断地往室内掷来什么东西,火星飞到了小六的脚背上,烫得他嗷呜直叫——仔细一看,原来是一大捆一大捆燃烧的秸秆!

此时源氏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,扶着刀鞘勉强站起身来,剩下的几粒豆子从他身上往下滚落。“对不起!刚才……我……”小六六神无主,急得简直要哭出声。“不,都是我的错,”那些人重新盖上瓦后没多久,烟气就充满了整个石室内部,把他们逼向那个不知埋葬了多少尸骨的坟墓,“咳、咳、咳!……从一开始,我就不应该让你带上山来,还是太傲慢,太过傲慢了啊……”

“您、您快别说话了!”

“用这个捂住鼻子,”源氏还在咳嗽,他挣扎着摘下头巾,塞在小六手里,“右……右边的墙角,我记得有一条运土用的暗道……你快……”

“不,不行,我怎么能!”

“‘以豆驱入石室内,举火燎烧’,是我想出来对付他们的法子啊……看来连鬼也逃脱不了天理的循环,”青年虚弱地靠在墙上,嘴边却还挂着微笑,“快逃,小六,不要让我带着悔恨去死,快逃!”


不知道是汗还是泪,咸味的水刺得他眼睛发疼,逐渐模糊下去的视野中仅存一副景象,那个人倚着墙慢慢坐下,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他伸出手。

所以小六当然无法听到屋外的聒噪逐渐点火升级,“老大不是说不要弄死他吗?”“呸,我看你是想跟我抢功劳吧?”的争吵此起彼伏,更别说跟在后面的一连串惊呼、唾骂和惨叫,最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。

热浪舔上少年的面颊,让他几乎就要丧失活下去的希望。门轴再一次缓慢地碾磨着地面,发出能够几乎要刮破耳膜的巨响,一道人影随着新鲜空气冲了进来,拧住他的胳膊使劲往外拖,抓握力道之大简直要让他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——他被毫不客气地扔出门,一头撞到石阶上,疼得脑袋直冒金星,源氏则像米俵似地从石阶上一路滚下去,倒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
冰凉甘甜的空气灌入肺部,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还没等抬起头朝向救命恩人望上一眼,尖刻的批评已经劈头盖脸而来:

“一次不够还要来第二次,人类的小鬼都是只会送死的废物吗?还有你,”对方皮肤黑灰,眼球上本应是瞳孔的地方却显出盲人般的灰白,正将手中的未放出的箭插回背后,一幅赤鬼的纹身覆盖了左胸大半片肌肤,眼神凌厉如逡巡领地的苍鹰,“不能用刀劈砍就一事无成,真没想到你居然堕落到如此地步,难不成是被人类的软弱传染了?”

“我从来都比不上你。”源氏声音沙哑,浑身沾满黑灰,左边眉毛被烧掉了半边。他歪歪斜斜地站起身,差点儿摔了一跤,小六赶紧爬过去用扶住他,武士笑了笑以示感激,再重新抬起头,看向对方如血般鲜红的尖角和与角同色的螣纹——他正是在那夜的山间,将伪装成恶鬼之人尽数射杀之人。

“在这方面我从来都比不上你啊,哥哥!”


TBC.

*改编自于右任先生诗作《望故乡》。

*官职肯定有错,请……请不要在意……


评论(3)
热度(42)

© 米瑟里奥斯,铜须的遗产 | Powered by LOFTER